宋書錦愛極了文房墨寶,他的心砰砰直跳,眼神是抑製不住的顫抖。
李溫熹起了身,輕鬆的又走去了窗邊,將窗戶輕輕推開,瞧著熱鬧景象,此時柳微雨已經出到了十萬白銀,而座席間還有人也是不甘示弱的再加了二萬兩。
“怎麼辦呢?看起來,柳良娣似乎遲疑了。若再遲疑片刻,大好機會可就被別人搶去了。”
李溫熹像是在點評此時競買場的現狀,宋書錦卻知道她是話裏有話,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十五萬兩。”
柳微雨的貼身婢女又喊出了高價,另一頭遲疑了片刻。
掌櫃的敲了鑼,一次,兩次。
就在小金槌快要敲上鑼鼓時,李溫熹出聲喊道:“二萬兩,黃金。”
頓時,鴉雀無聲。片刻的寂靜之後,滿堂哄鬧起來。
“怎麼回事?她怎麼自己又喊價了?”
“誰知道?這不是鬧著大家玩兒嗎?”
“還是黃金!買不起,買不起”
“拚不過,拚不過。”
方才還熱鬧的看客們大多都焉下去了。柳微雨一把拉開婢女,站在窗戶邊上,咬牙切齒的瞪著李溫熹的方向。喊道:“三萬兩,黃金!”
李溫熹眉梢輕抬,笑了笑,關上了窗戶。
咚的一聲,一捶定音!
柳微雨以三萬兩黃金的高價,買下了這幅青山綠水圖。
“今日做成了大買賣,我心情好,宋侍郎也不要推辭了。”
李溫熹路過宋書錦時,目光刻意落在了錦盒上,施施然的出了門。
宋書錦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捧起錦盒,跟了上去,口中說著:“多謝郡主!”
那青山綠水圖被妥善收好,裝進了錦盒裏,又取了黃色錦囊仔細裝好,掌櫃的親自給送了上來,柳微雨心裏是又氣又急。
被李溫熹激了一下,就喊出了這般高的價格!
“良娣,這是您的畫,快些收好。”
李溫熹走進屋子時,柳微雨狠狠的捶了下桌麵,氣的直哆嗦。
“純慧,你算計我是不是?”
李溫熹噗嗤一笑,“怎麼是我算計你,這價可是你自己喊出來的。”
“若是今日沒帶夠錢,改日再給都是一樣的。”李溫熹揮了揮手,芸香便上前去,站到了婢女跟前,意思很明顯:快些給錢!
柳微雨捏緊了畫,臉色紅白交替。“這裏隻有一萬兩黃金,剩餘的,明日就給你送來!“
“好說。”
李溫熹笑著讓開了路,目送著柳微雨帶著幾個人出了屋,又氣急敗壞的下了樓,揚長而去。
“郡主,咱們賺了!”
芸香抱著滿當當的一盒金子銀票,喜笑顏開的衝李溫熹說道,李溫熹卻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那錢匣子,淡聲道:“現在為止,還算不得賺。”
李溫熹點點頭,幾人便一同下了樓。
路過櫃台旁的座位時,李溫熹特意看了一眼,已沒了人,再往前看,謝祺站在櫃台邊,正接過小二打包好的點心盒。
“您的綠豆糕,拿好。”
“多謝。”
謝祺正要告辭,宋書錦卻看了他半晌,試探性的喊了一聲:“謝小公子?”
李溫熹瞟了宋書錦一眼,這倆認識?
謝祺也看著宋書錦,似想了一會兒,才應道:“正是謝祺,宋大人安好。”
謝祺麵色平靜,掛著溫煦笑容,眼神掠過宋書錦手裏的錦盒,笑道:“看來宋大人今日也淘到寶了,恭喜。“
宋書錦臉色微僵,卻很快恢複如常,笑道:“謝公子說笑了。”
“天色不早,我先告辭了。”
謝祺做了個禮,轉身就出了春間雪,此時賓客依舊滿座,沒了名家畫,這裏也是個閑談敘話的好地方,宋書錦顯然也是意識到了此時官員尚多,不能久留,也找了個借口遁走了。
“這個人…好生奇怪。”
芸香看著謝祺遠去的背影,嘀咕了一聲,警惕道:“郡主,這個謝公子別是有什麼貓膩吧?您每次來春間雪,他每次都在。”
李溫熹搖搖頭,“就見過這麼兩次,我瞧不出來他是不是有貓膩。“
“可是,您不是說,認識他嗎......“芸香不解的望著李溫熹。
李溫熹神色收斂,聲音淡若蚊蠅,“也許是該去認識認識了。”
............
宋書錦捧著至寶,小心又謹慎的往府裏回,卻在下一個路口,被人攔住了。
看著眼前人,他有些不可置信,甚至下意識的捂緊了胸前的畫。
瞧見他這小動作,李溫熹不禁失笑,“既然送給你了,便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你放心就是。”
“郡主…”宋書錦眼珠子一轉,“郡主還有事?”
“方才那個公子,宋侍郎認識?”
宋書錦握了握手裏的畫,歎了口氣,“不知郡主可知道平威軍。”
“平威軍?”
李溫熹一愣,記得小時候,她聽父王講過,北寧有一支戰無不勝的隊伍,叫平威軍。領頭的是個五十出頭的壯漢將軍,帶著他七個兒子,最小的才十二歲,他們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在邊疆防禦外敵。
據說高光時刻,平威軍的人馬多達三十萬,光是這個名號就令敵國聞風喪膽。
“平威軍,是那個平威軍?”
宋書錦點點頭,“就是郡主想的那個,十五年前,平威軍在邊境迎擊東原與兀金的聯合軍,本該是能大獲全勝的,結果軍中副將居然是兀金奸細,落入了敵人陷阱,謝老將軍與他三個兒子全數陣亡!”
李溫熹睜大了眼,心間猛的一窒。
“要說啊…真的是命吧,左邊戰場還沒清理幹淨,後方又被圍攻,謝老將軍剩餘四個兒子與副將,也全被…哎…”
“這麼說,謝祺是…”
宋書錦點點頭,“是啊,謝小公子是謝老將軍的幼孫,他爹是老將軍的第三子。可惜了謝家滿門忠烈,到頭就隻剩了謝小公子一人。出事兒那年,謝公子約莫才兩歲吧。怪可憐的。”
李溫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朝廷給謝老夫人送了滿門忠烈的牌匾,每年都有撫恤金送上,這不頭兩年我進了戶部,這差事就掉我頭上來了,一來二去的,便與謝公子也算熟路了。”
宋書錦解釋完了一通,不由的問道:“郡主又是如何與他認識的?”
聞言,李溫熹看了他一眼,他立即噤聲道:“微臣多言了。”
“也沒什麼,隻是他時常在春間買點心,我便多留意了些,我這人謹慎,你知道的。”
李溫熹隨意解釋了一句,揮了揮手,“有勞宋侍郎了,先回吧。”
“告辭。”
在他走後,李溫熹卻獨自一人矗立原地許久,她仰頭望著不分明的月,眨眼間,卻全是謝祺為自己收屍的那一幕。
平威軍。李溫熹將這三個字記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