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話音剛落,袁女士就來拉王麗英的胳膊,拚命把她往外拽。
王麗英吃疼,皺眉說道:“我這胳膊受傷了,很痛!”
“哎喲,不想帶我就直說。扯麼事野棉花......”袁女士看對方麵色蒼白,頭上汗滴直落,匆忙鬆了手,趕緊溜了。“這些人,一點個鄰居關愛都麼得,真冷血!”她走了都還不忘諷刺大家。
“英姐,你沒事吧?”陳潘關心地問道,一臉的焦急。
“沒事,就是胳膊肘撞到了。”王麗英很勉強地笑了笑,有些事情不好對關心自己的人多說。生活嘛,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和難堪。
見王麗英不願多說,陳潘也沒繼續追問。“冬冬今天要跟阿姨一起在家玩健身環嗎?”她蹲下身子,視線努力和小女孩平齊,這是平等尊重的表現。
“想去公園!”冬冬想帶著好吃的去找吳叔叔玩,她現在荷包裏裝滿了各種小包裝零食。
“行呀!”陳潘滿口答應,輕輕捏了捏冬冬露在外麵的嫩滑肌膚,小孩子的臉蛋就是柔嫩潤滑,像是剝看了殼的新鮮煮雞蛋一樣,似乎吹彈可破。“那先跟阿姨一起吃早餐吧?英姐你要來一點嗎?”
王麗英本想說算了吧,但是看見女兒冬冬一臉希望自己同意的表情,隻好點頭道:“那就打攪了,我也好久沒吃過叔叔做得美味早餐了。”
“客氣啥,快進來快進來!”陳建國一拍腦袋,不好意思道,“看我老糊塗了,大冬天的早上,怎麼能叫你們母女兩個站在大門口呢?”
王麗英笑了笑,沒說話,牽著冬冬的小手進了屋子。心想,這還不是被袁女士攪和的。
等他們剛落座,陳潘的手機響起來了。“喂,我是陳潘,您哪位,有什麼事情嗎?”接通電話,連來電顯示都沒細看,她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自己現在正餓著肚子,麵前是一大桌好吃的早點,她心情能好起來嗎?沒有暴躁地大吼,已經是她涵養好了。要知道,她現在可是起床氣,外加低血壓的易激怒狀態。
“小潘啊,我是你樓上張博聞的父親啊。”對麵的聲音十分蒼老,語氣有些低沉。他不習慣對小輩喊出自己的名字,就隻好搬出和陳潘同輩的兒子來了。
陳潘馬上調整了自己的語氣,客氣地說道:“原來是張伯伯呀!請問您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我的嗎?”
張伯伯是區裏水務局的中層領導,先進共 產黨員。他為人正派,待人隨和,深得社區基層工作人員的愛戴。武漢封城後,他怕是要在水務局待到封城結束哦!
因此,陳潘的語氣驟然大變。畢竟,在她印象裏,張伯伯還沒有因為什麼事打電話找過她。
“是這樣的。我希望你有空就把婉婉帶著和冬冬一起,多在你家玩會兒。”張伯伯頓了頓,歎了口氣,繼續說,“你也曉得,我屋裏頭那個啊,重男輕女得很。我怕我不在,兒子又早出晚歸的,孫女在家受氣啊!”
剛說完,他就後悔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到萬不得已,他真心不想別人知道這些。
平時有他在家坐鎮,老婆還不敢太過分了。媳婦兒又經常出差,平時一個月和婆婆也相處不了幾天,講不了幾多話。這些婆媳矛盾啊,都被掩蓋了。
現如今,他一走這麼多天,還不曉得什麼時候回家。自己的老婆,自己知道,肯定是作天作地,希望媳婦孫女都讓著她。
唉......搞不好啊,封城一結束,家都散了!可惜啊,這些兒子都沒發現,他也不知道怎麼跟兒子說,他兒子不顧家啊!
陳夫人聽見了,示意女兒把電話給她。陳潘不明所以,還是遷就了母親。“張大哥啊,您也不要著急。能看顧的,我們陳家都會照顧一下的。別太擔心了,我們都認識二三十年了。”
“那就好,那就麻煩了,感謝感謝。我先掛了,要上班了。”張伯伯一聽陳夫人的保證,心裏有譜了,大石頭也落地了。
陳夫人也客氣地說道;“張大哥您忙,明天我就叫女兒過去看看婉婉。”
張伯伯聽了,放心地掛了電話。還是陳夫人想地周到啊,本來他想陳潘今天就去看看的。不過,那太明顯了,他老婆心裏肯定起疙瘩。怎麼他人才走,就遣人上門問啊,難道生怕她虐待媳婦孫女嗎?
其實啊,他老婆心不壞,就是為人十分挑剔,又看不慣太多人。她沒有暴力傾向不會拳腳相加,但是很會拿軟刀子磨人。她那張嘴啊,一開口就能冷嘲熱諷到別人都生不如死了,還不自知。永遠都是一副無辜的樣子,自己最可憐了。
明天是除夕就不一樣了,自己出去保供上班了,網格員上門慰問一下他家,太正常了。
張伯伯這邊好了,陳潘這邊可就不一樣了,她的八卦之心被這通電話點燃了,正在熊熊燃燒,實在是煎熬得難受呀!
陳潘用求知欲旺盛的熾 熱眼神望著母親,陳夫人像是沒看見一樣,斯條慢理地吃著早餐,儀態優雅。
王麗英眼觀鼻,鼻觀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吃桌上餐。冬冬則是小孩子心性,陳建國專門給她撿一些她喜歡的食物,她就高興的笑開了花,一個勁地往嘴裏塞。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王麗英端起碗想去廚房清洗。剛起身,陳夫人就攔住她,輕聲細語地說道:“你趕緊去做事吧,這裏我來收拾。”
王麗英了解陳夫人的性格,於是沒有再堅持,道了謝,和大家道別後,她依依不舍地看著冬冬,最後還是狠心離開了。好在冬冬吃得正歡,和媽媽道別後,也沒表現出傷心來。
就在王麗英離開還沒多久,陳潘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她仔細看了下來電顯示:“老汪師傅。”
“喂,老汪師傅啊,一大早的您有什麼事嗎?”陳潘不鹹不淡地問道。這家夥現在打電話來,準沒好事兒。為了保險起見,陳潘開了電話錄音。
老汪一聽陳潘的語氣,細品之下,也沒啥好顧忌的了,這妞兒反正瞧不起自己,以後再也不用受這小丫頭片子的閑氣了:“沒啥大不了的事情,這武漢不是封城了嗎?叔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以後就在家裏養老了,不回武漢了。”
“哦。我明白了,老汪師傅你不想幹了是吧?”陳潘一想到吳明這種清潔達人的存在,越發覺得老汪師傅不做了更好。“沒事兒,您老在家好好休養。我會盡快找到代替你的人。反正你的東西都拿回去了,鑰匙也還給我了,交接的事情都省了。”陳潘懶得和對方廢話了,直接掛了電話。
老汪師傅屬於臨時工,他自己不願意簽合同,覺得反正自己退休了,也不需要社區給他交五險一金了。簽合同豈不是被束縛住了嗎?說好聽點是公園管理員,說難聽點就是守廁所的。這下也好,省得還要走合同流程。
本來以為這個節骨眼了,陳潘怎麼也找不到人,還會一個勁兒挽留自己。說不定還能白拿幾個月工錢,哪裏料到對方這麼快就同意了。
算了,掛就掛了吧。武漢那邊鬧瘟疫呢,誰去誰倒黴。老汪師傅在心底自我安慰。
陳潘才不傻呢,肯定答應咯。老汪師傅要是不主動提出辭職,因為疫情封城造成不能上工,社區得白給他工錢。如果武漢解封了,他還來上班,那多給他工錢也沒什麼。
現在他突然辭職,難道還想多拿什麼好處嗎?人心不足蛇吞象,連帶腦子也不好使了啊。疫情結束後,大把的失業人士需要找工作,看廁所的都能香起來!
“建國啊,你帶冬冬去我們房間看會兒動畫片吧。”陳夫人看冬冬吃完了,正在左顧右盼,於是對老公吩咐道。
陳建國咽下去最後一口小籠包,點頭道:“好嘞。冬冬和爺爺一起去看動畫片吧?”
“好哇好哇!”冬冬高興地從椅子上滑下來,拉著陳建國的手就往主臥的方向走去。
陳夫人目送他們進房,看見陳建國關上房門後,才轉過頭對女兒說道:“你張伯伯家裏的事情很複雜。我預先給你說道說道,免得你兩眼一抹黑,抓瞎。”
將椅子挪到母親跟前,陳潘一臉好奇,靜靜等待母親開口講故事。
原來張博聞的母親蔡女士出生在外省一個極為重男輕女的地方,女性連吃飯都不能上桌,隻能躲在後廚等男人們都吃完了,再來吃殘羹冷炙。她經過幾十年的洗腦,也覺得生男丁傳宗接代非常重要。
張伯伯和蔡女士的結合,就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最流行的單位領導相親介紹認識的。一來二去,也就稀裏糊塗結婚了。那時候就是個搭夥過日子嘛,還講究什麼愛情呢?
蔡女士結婚一年後,很快就懷上了寶寶。那時候可以通過做B超鑒定嬰兒的性別,她當即決定,是男孩就生下來,是女孩就流掉了。結果運氣好,她一看自己懷的是兒子,高興得不得了。
張伯伯的思想沒那麼封建,他隻要孩子是他的種,生下來健健康康的,才不管性別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