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何清淼的憂懼之回家過年

“列車馬上就要到漢口站了，請到漢口站的旅客提前準備好行李......”列車廣播一響起，旅客們匆匆忙忙地從行李架上取下行李。

何清淼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並沒有馬上起身，她打算最後一個走出車廂。“反正是終點站，我也沒必要跟他們擠......”她噘起豐潤的嘴唇，自言自語地嘟囔。

“疾控科普最近辟謠了，說武漢出現的病毒性肺炎感染，是一種新的冠狀病毒引起的。”她後麵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刷著手機微博，對旁邊一位體態豐腴的女子侃侃而談。

女子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不是說有限人傳人嘛，而且傳染性和致病率都沒SARS高。17年前我還在北京呢，有什麼好怕的哦？”

“那是那是，什麼大風大浪是您沒見識過的？”男子滿臉堆笑，阿諛道。

何清淼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這馬屁拍得可順溜了！

車廂漸漸空了，她拎起自己唯一的行李——2L的野外背包，剛站起來，就聽見前麵不遠有人在咳嗽。皺了皺烏黑濃密的劍眉，她從相反方向的車廂出入口走去。

出了車廂，她聽見很大的一聲“阿嚏”，回頭瞥見一名穿著邋遢的男子，他的噴嚏帶出鼻涕噴了好遠。他用手擦了下鼻子，反手在自己的褲腿上蹭了蹭。

何清淼皺起眉頭，搖了搖頭，大聲說道：“打噴嚏要用手肘或者紙巾捂著嘴巴，不然口水飛得到處都是，可能傳染疾病。”

那人顯然是聽到了她的話，朝她望了一眼，露出個有些尷尬的笑容，晃晃腦袋轉頭離去。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眨了眨眼睛，聳了聳鼻子，露出嫌惡的表情，拿出濕紙巾包裹口鼻，快速朝著出站口走去。

一路上，隻有寥寥數人戴著口罩，還都不是醫用型口罩，隻是普通的布口罩。

這些布口罩也隻是造型美觀，實際上沒什麼用的。她心裏覺得好笑：要說他們鎮定吧，這又戴了口罩；要說緊張吧，這口罩又完全沒用啊？難道跟去廟裏上香似的，圖個安心？

似乎因為臨近年關，火車站的旅客格外多，而跟一群人摩肩接踵的感覺可談不上美妙。特別今天之前下過小雨，地上濕淋淋的，不少地方還有泥濘。

何清淼習慣性和人保持著距離，等她走到出站口了，一抬眼就看見自己的老公何傑焦急地等待在出站口最顯眼的地方。

她的老公跟她一個姓氏，十年前決定結婚的時候，她就笑言，說不定八百年前他們就是一家人呢！

何傑穿著連帽羽絨服，戴著一副精致的無框眼鏡，那雙大眼睛正左顧右盼地尋找著什麼。

何清淼調皮地繞到他身邊，重重拍了拍他的左肩。何傑嚇了一跳，側身一看，原來是自己的老婆在搗蛋後，沒好氣地說：“小心把我嚇出什麼毛病來！怎麼這麼久才出來啊？我打你電話也不接！”

“有打電話嗎？”她掏出手機才發現，原來它因為沒電早就關機了。“哎呀，我沒發現關機了！今天人好多哦，你也知道我好怕跟人擠來擠去，所以嘛，你懂！”她不斷向老公眨眼睛的樣子，看起來頗為嬌俏可愛。

果然，何傑露出很無奈的樣子：“又在刻意賣萌！要你乖乖待在廣州先別回，過年我去找你，結果呢？20號你提前回了不說，上車了才通知我！！”

“是是是，以後一定聽話。這都晚上六七點了，我們去吃點好吃的吧？”何清淼舔了舔嘴唇，眼裏放光地瞅著何傑。那期待的小眼神，弄得何傑都不忍心拒絕。

“五芳齋或者精粉世家，二選一！”他最後還是頂住了老婆的賣萌，不能再放縱她了!這些年是管不住嘴，邁不開腿，結果十年前體重才九十斤的清麗佳人，如今體重早已突破一百五十斤的大關。雖然她胖了也還是可愛，但關鍵是她年紀輕輕就出現三高征兆，這可是不得不防啊！

她噘起嘴，眨了眨眼：“小孩子才二選一，大人全都要！”

丈夫努力板著臉，三秒鐘之後忍不住撲哧一聲。但他還是邊笑邊搖頭。

揉了揉被冷風吹的發麻的大紅臉蛋，權衡再三，何清淼下定決心：“精粉世家！”

“那快走吧，不然又得排隊很久。”何傑拉著老婆，往“精粉世家”方向走去。

按理說，“精粉世家”在那種犄角旮旯裏，應該沒多少人才對。然而，真的應了那句老話“酒香不怕巷子深”。

熬了十幾個小時的骨頭湯底，清亮飄香，裏麵燉著水靈靈的白蘿卜。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品種的白蘿卜，吃起來一點渣滓也沒有，口感脆嫩回甘，肉質緊密。

主料牛肉或者肉絲就更別說了，鮮香可口，誰吃誰知道！

何傑摸了摸老婆的嘴唇，揶揄道：“想什麼呢，口水都流出來了......”

何清淼趕緊摸了下嘴巴，“哼，又忽悠我！”她拉著老公大步流星向前衝，“快走嘛，不然他家的麵窩要賣完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麵窩。外麵軟綿的一圈包裹著美味的蔥花，而中間一圈那叫一個嘎嘣脆！她在心裏美滋滋地回味著。

穿過一條小巷子，來到一家十分隱蔽的店麵，門口早就坐了一排的人正在“哧溜”地吃粉喝湯。排隊買的人群，早就擠到路口轉角了。時不時還有人因為插隊而爭執的聲音，打起口水仗來，唾沫橫飛。

就在何清淼正準備過去排隊的時候，何傑一把拉住她，不由分說地往外走。

“幹嗎嘛？不是說好了在外麵吃嗎？”她嘟著嘴，很不高興地問道。

“先跟我走，這裏不好說話。”何傑麵色鐵青，用力拽著老婆離開了這條狹窄的小巷。

她看著老公臉色不太好，也沒繼續糾纏美食，而是順從地跟著他走向大馬路。

來到空曠的場地，何傑掏出手機給她看。“桃源小區業委會群”裏，ID名為“路醫生”的人發言：“請鄰居朋友們出門戴口罩，盡量待在家裏，特別不要去漢口！”

緊接著，ID名為“亭亭玉立瑜伽師”的問道：“為什麼呀？”

“路醫生”：“詳情請關注等會鐘南山院士的講話。”

何清淼蹙眉望著如臨大敵的老公，不解道：“就為這嗎？”

何傑盯著珍愛的妻子，耐心地解釋說：“之前報道說華南海鮮市場可能是疫情發源地，可是封閉後，還是有多起感染發生在漢口其他地區。可是你看漢口這些人，哪個戴了口罩？”

“我在火車上也聽到辟謠了，不是說有限人傳人嗎？”她不以為意地反駁。

“唉......”他歎了口氣，繼續解釋說，“路醫生可是某三甲醫院的胸外科主任！他那種欲言又止的態度，讓我有點擔心......晚上先看鐘院士怎麼說吧。總之，我們先離開漢口，趕緊回家最安全！”

何傑用手機上的打車軟件，叫了輛出租車。

就在他們上車的時候，出租車司機播放的電台正好發出一段廣播：“1月20日，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鐘南山院士證實，新型冠狀病毒具備人傳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