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朝回門

“狗賊。”沈蓁銀牙緊咬。

　　世禮哥哥方死幾日，害死他的罪魁禍首卻美人在懷軟玉溫香，老天若有眼，怎麼就不下一道雷劈死這狗男人。

　　“喝藥了。”月荷手下也沒個輕重，手中滾燙的參湯直愣愣往著沈蓁的麵前一送。“沈姨娘自個找死，也莫要拉著別人。”

　　“您無牽無掛的，一了百了，我們卻還有家屬親眷。”這幾日若不是一日三餐的用參湯吊著，沈蓁早就不知死了幾次了，月荷暗罵一句不識好歹。

　　沈蓁被濺出來的參湯燙個正著，才發覺房裏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她麵含慍怒，伸手就將麵前的托盤打翻。

　　“滾開。”

　　滾燙的參湯澆在月荷的身上，她驚叫著跳起來，掀開沾濕的衣袖，眼見已經紅腫一片。“沈姨娘，你做什麼？”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要做什麼，輪得著你在我跟前指手畫腳？”沈蓁冷笑一聲。“我不管你是誰派來的，但凡是你端來的，我一口都不會喝，滾吧。”

　　月荷隻是被派來這等鬼地方伺候沈蓁心有不甘，故而才嘴快嘲諷沈蓁幾句，萬萬沒想到沈蓁竟是如此執拗，不僅連藥也不喝了，還要趕走她。

　　月荷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因為疼痛難忍，她眼眶通紅，聲淚俱下。“沈姨娘，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既然是被指給了姨娘，生是姨娘的人，死是姨娘的鬼。”

　　“那你便去死吧。”麵對這等苦肉計，沈蓁毫不動容，若非她從不是被人戳圓捏扁的性子，這刁奴莫不是還要騎到她頭上去？

　　眼見著月荷呆楞住，沈蓁冷笑一聲諷刺道。“怕了？”

　　“姨娘。”月荷腦子轉的倒快，朝沈蓁磕頭道：“姨娘，求求您就別為難奴婢了，奴婢上有八十歲的奶奶，下有五歲的弟弟，爹爹前些年跌斷了腿，一家人全靠奴婢一個人當差養活，若是沒了這份差事，那奴婢全家就都活不成了......”

　　沈蓁看了月荷一眼，璀璨琉璃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嘲諷，撐起一隻胳膊支著下巴朝月荷打量了一番，慢悠悠的道：“那你可比我幸運多了，我全家上下三百一十二口條人命，全死在你們家王爺手上，除了我，便是連條狗都沒剩下。”

　　“你知道嗎？我兄長死時不過二十二歲，我那小外甥才三歲，最喜歡抱著我的腿軟軟糯糯的喊小姑姑，叫人押上法場的時候還以為我們同他玩呢！”

　　“還有太守府的那些下人，有幾十個像你這樣的小丫鬟，她們每個人都有父母親人，最後都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說到這，沈蓁抬起傷痕斑駁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這雙眼睛看過的生死，比你知道的多的多，想在我麵前賣慘，家裏先死個把人再說吧！”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仿佛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眼底的冷漠讓月荷心驚肉跳的。

　　月荷從沒見過這樣的人，自己家人的死也拿來與人攀比的資本？還有，什麼叫家裏死個把人再說？這說的是人話嗎？

　　“你！你這人怎麼......”

　　沈蓁見月荷生氣了，臉上笑意更濃，眼底的神光卻愈發的凶狠，似警告般的道：“你不是要伺候我嗎？這點閑話都聽不得？你若執意要留在我身邊，往後日日都得受這氣！”

　　月荷被沈蓁身上的戾氣嚇得跌了一步，惶恐不安的顫著聲音，連滾帶爬的奪門而出。“你不是人，是鬼啊！”

　　“小姐。”一直呆著不敢吱聲的阿喜顫巍巍的開口，沈蓁方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杵著。

　　“阿喜，我餓了，去給我找點吃的吧。”沈蓁目光閃了閃。“別人我不放心，你親自去。”

　　阿喜悄悄抹掉眼角的淚花，點點頭，便摸出門去。

　　沈蓁見她走了，這才掙紮著直起身子，低頭撥弄了一番托盤上的藥品，漂亮的眼眸裏不由閃過一絲訝異：“喲！黑玉續骨膏、雪參冰蓮化瘀丹、九華玉妍粉......當真是大手筆，這麼怕我死了？”

　　沈蓁倒了幾顆化瘀丹吃了，餘下的東西丟在一邊，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許是容煜的藥效果太好，後背的傷都有些結痂了，這會兒一動起來鑽心的癢。

　　臉上的疤已經結痂了，黑乎乎的三條橫貫在臉上，顯得觸目驚心。

　　沈蓁也顧不得這些，瞧了瞧自己新肉和舊傷交替的斑駁手指，強忍著痛去掰柴房的門縫。

　　方才月荷跑的急，應該沒有上鎖的，這會兒院子外麵什麼動靜也沒有，也不知道是覺得她個半死不活沒必要看著，還是欲擒故縱的戲碼。

　　但她不能坐以待斃，無論如何她都要先逃出去，查清楚容世禮的死因。　　　　

　　和沈蓁想象的不一樣，她以為容煜不在柴房外麵安排人看守，是想愚弄她，讓她以為有可乘之機，然後狠狠的將她的希望抹殺。

　　他這個人一貫如此卑劣。

　　出了院子才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

　　今日是李青檸三朝回門的日子，要和容煜一起進宮謝恩，一大早的府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忙的腳不沾地，壓根沒功夫搭理她這一號下堂妾。

　　想來那長寧長公主也真是能審時度勢，眼見容世禮沒了，一轉眼就替李青檸求了容煜為婿，除開嫁衣，大婚時的嫁妝聘禮燈籠蠟燭，一應器具全撿她現成的用。

　　難得的是，容煜不膈應，長公主也不膈應，李青檸本就是為了報複她才嫁進來的，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正思忖間，忽見幾個下人急急忙忙的往內院跑，差點撞李青檸一個趔趄。

　　掌院的蕭嬤嬤一邊叫喚著讓人慢點跑，一邊詢問：“各宮各院的贈禮都預備好了嗎？馬車和隨行的人都打點妥帖了？可還有什麼遺漏？”

　　乍見沈蓁站在院子裏，立刻嚇的麵色一白：“哎呀！沈姨娘，您怎麼到這來了？王爺和王妃馬上就要出來了，月荷那丫頭是怎麼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