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歡顏知道,母親一個婦人出頭露麵,恐怕還會受到非議。
但是歐陽氏卻道:“女子為師卻有不妥,但是事事要審時度勢地妥協。眼下村裏連個先生都沒有,識文斷字的人屈指可數。若是真有心向學的,不會在意我是婦人。在意的,也不值得我教。”
謝歡顏抱住母親,深情地道:“娘,我還要和你學很多很多,你要長命百歲。”
歐陽氏笑著摸摸她的頭:“怎麼說著說著就跑遠了?真是個傻孩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阿鐸見狀過來,滿臉落寞地張開手臂。
謝歡顏鬆開母親,笑著點點他的小額頭:“小吃醋精,連外婆的醋都吃。”
阿鐸展顏一笑,露出整整齊齊的小白牙。
勁寶過來拉阿鐸:“走走走,阿鐸我們出去比劃比劃!”
他對於剛才要衝上去的關鍵時候被張氏拉住這件事情耿耿於懷,想要讓阿鐸教他幾手。
——阿鐸顯然是練過功夫的,雖然年紀小,學藝不精。
等兩個孩子出去玩,張氏有些擔憂地道:“娘,阿鐸這般戀著嬌嬌,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我有點擔心,會影響嬌嬌的......未來。”
因為謝歡顏也在,所以她說得比較隱晦。
歐陽氏卻道:“公道自在人心。這世間,不能做壞事的人無所顧忌,做好事的人縮手縮腳。”
謝歡顏默默地讚同母親的話。
前世為什麼她就沒有學到母親的這份大氣從容?
歐陽家捐銀修祠堂和免費開學堂這兩件事情不脛而走,成為村裏的爆炸新聞。
有不少人來給家裏的孩子打聽,經過幾日的準備和雙向選擇,最後歐陽氏選出了二十個孩子,年紀從5歲到10歲不等。
年紀大的孩子基本等於一個勞動力,鄉下貧困,指著壯勞力吃飯,所以沒有年紀太大的孩子。
考慮到歐陽氏的身體和他們的接受能力,所以暫定每日上午來一個時辰。
阿鐸不出意外地成了孩子王,一群孩子笑笑鬧鬧,他也開朗了不少。
這天,沈牧之晚上來送了一塊豬裏脊,悶聲道:“我要出門幾日,阿鐸要拜托你。”
“行,沒問題。”謝歡顏爽快答應。
沈牧之轉身就走。
謝歡顏狠狠跺腳:“喂,你回來!”
沈牧之轉身不解地看著她。
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半邊天,將雲朵渲染得或深或淺,像一幅恢弘的絢爛畫卷。
沈牧之高大的身影也被鍍上了一層絢麗光芒,讓他刀斧鑿刻般的五官更加英挺立體。
謝歡顏看愣了。
饒是她一直都知道沈牧之長得好,也沒有過這樣的驚豔時刻。
真是個妖孽。
“怎麼了?”沈牧之問。
謝歡顏這才反應過來,臉瞬時紅了——她怎麼能看一個男人看呆了!即使這是前世熟悉的小啞巴也不行啊。
她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恨聲罵道:“你好幾日不來,這件事情不該當麵和阿鐸說一聲嗎?”
“不用了,你告訴他就行。”沈牧之漠然地道。
謝歡顏:“你!”
沈牧之卻已經走遠了。
謝歡顏氣壞了。
可是當她小心翼翼斟酌著告訴阿鐸這件事情時,她才發現後者也是漠不關心的態度。
這父子倆,算扯平了嗎?
家裏每天都有琅琅讀書聲,謝歡顏喜歡孩子,便幫忙照顧,經常給他們做些小點心之類的,孩子們也都喜歡她。
她本來還擔心牛媒婆和婁家在背後詆毀她,但是意外的是,竟然完全沒有任何風聲,和前世歉然不同。
難道,這輩子這些人轉性了?
不,狗改不了吃屎。
謝歡顏偷偷去問荷花:“你有沒有聽說過牛媒婆和婁家最近怎麼樣?這件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問別人,你偷偷幫我打聽打聽?”
荷花道:“那還用打聽什麼?村裏人都知道啊!”
謝歡顏愣住:“知道什麼?”
“不就是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酸腐童生嗎?”荷花快人快語道,“他瘋了,你沒聽說嗎?”
“瘋了?”
“對啊。”荷花道,“晚上去茅廁掉進了糞坑裏,多惡心。被撈出來以後就被嚇瘋了,說是他遇見了鬼。”
怎麼會這樣......
荷花還在說:“不是我幸災樂禍,可是想想他們婁家幹出來那不厚道的事情,現在落到這個地步也是活該!村裏所有人都說,這是因為想上門欺負你們,所以才遭到天譴。”
謝歡顏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件事情之中,有沈牧之的手筆。
她繼續問:“那牛媒婆呢?”
“牛媒婆被抓進大牢了。”
“啊?為什麼呀?”
“她自己造孽唄,夥同別人騙婚,被人告了。然後她還想拿銀子疏通關係,你知道吧,她家裏竟然搜出來好幾百兩銀子。但是這事是知府大人親自盯著的,誰敢收銀子?”
這麼巧,牛媒婆也出了事,而且聽起來和第五宗脫不開關係。
難道沈牧之離開這幾日,就是在幫她出氣?
謝歡顏心裏沉甸甸的。
這輩子很多事情是不一樣了,那是因為她更早地了解沈牧之是什麼樣的人;沈牧之在幫她掃清原本她自己準備掃清的障礙。
這樣知恩圖報,護著自己的沈牧之,卻最終走向了那樣一條不歸路。
不,即使這輩子他已經有了兒子,她也不會讓他再次殘缺。
如果真是他這般幫自己,那自己也一定會幫助他。
她父兄不用兩年就回來了,到時候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包括沈牧之可能麵臨的困境。
畢竟她爹,前世凱旋之後直接就是正二品將軍,後來更是升遷至從一品。
沈牧之遇到的事情,她爹定然能幫上忙。
謝歡顏知道牛媒婆和婁家出事,心徹底放了下來,就一心等沈牧之回來,準備和他求證一番。
可是等來等去,沈牧之也沒回來。
本來說好的隻是離開幾天,轉眼間半個月都過去了;就連阿鐸那般不待見親爹的,都狀若無意地提起過他。
謝歡顏心裏一“咯噔”,很多事情都提前了,難道沈牧之去做太監也提前了?
完了完了,真要那樣的話,她再做什麼也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