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托付

歐陽氏卻不讚同，道：“我們正好能搭把手，怎麼能求回報呢？”

　　“娘，”謝歡顏道，“要是別的東西，我也就不要了。可是我爹在邊關，風餐露宿，畢竟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了。這張熊皮，他用得上。要是娘實在過意不去，那我們就給些銀子，但是沈牧之不會收的。”

　　歐陽氏有些意動，畢竟她也惦記著在外麵的夫君。

　　但是她最終還是搖搖頭：“不了，不應該如此。”

　　謝歡顏也不和她爭，心裏卻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張熊皮弄來。

　　暮色四合時，沈牧之帶著熊皮，又提著兩隻野兔來接阿鐸。

　　可是阿鐸趴在謝歡顏懷裏不肯抬頭，唯恐被接回去。

　　謝歡顏忍不住想，沈牧之到底對阿鐸做了什麼，讓他把他視為洪水猛獸？

　　她開口道：“阿鐸現在還不安穩，晚上我也怕他會發燒。我娘和嫂子都帶過孩子，有經驗；你若是放心，不如把阿鐸留在我家裏，我帶他睡？”

　　沈牧之道：“如此就多謝了。”

　　歐陽氏不肯收他的東西，他卻放下東西，轉身就走。

　　謝歡顏對此表示十分滿意，道：“娘，您也不要總想著，不占人便宜。人家也不想占您便宜；欠了您的人情，人家也睡不好呢！”

　　歐陽氏遲疑道：“可是這熊皮太貴重了......”

　　“那我們就留阿鐸多住幾日好了。”謝歡顏不以為意地道，“我說實話，我想要這張熊皮，我惦記我爹。”

　　她懷裏的阿鐸忽然掙紮起來。

　　謝歡顏不得已鬆開手，就見阿鐸伸手去拖那張對他來說太過笨重的熊皮，口中道：“娘，給娘！”

　　謝歡顏的淚都快下來了。

　　多麼貼心的好孩子，聽她說想要，就要給她送來。

　　難道這是前世她失去的那個孩子，這一生又來找她了嗎？

　　偏偏這時候張氏開玩笑道：“這孩子可能就是和嬌嬌有緣分，娘您看嘴巴這塊兒，是不是和嬌嬌很像？也難怪他認錯，說不定他親生母親，真和嬌嬌有幾分相像呢！”

　　原來真的像她，謝歡顏心中被觸動，抱起阿鐸在他額頭上親了親：“好阿鐸，謝謝你。娘，收下吧，要不阿鐸也不高興呢！”

　　“你啊你，”歐陽氏笑著搖搖頭，“這熊皮太貴重，收下以後，不管他們爺倆有什麼事情，咱們多幫忙。”

　　謝歡顏高興地答應下來：“好！”

　　歐陽氏和張氏道：“這熊皮大，你看按照你爹是身形裁剪，留著他鋪在身下，剩下的皮料，給他們兄弟倆一人做一件護腰和護膝，如何？”

　　“我看做坎肩也夠了。”張氏的笑容發自內心。

　　她對夫君牽腸掛肚，隻是在婆婆麵前無法說出來；現在小姑子得來這張熊皮，夫君也能分得一部分禦寒，她比自己得到奇珍異寶還高興。

　　謝歡顏伸手拉過還在和熊皮作鬥爭的阿鐸，把他抱在膝上讓他麵對著自己，低頭笑道：“咱們想想，你爹提來的兩隻兔子怎麼吃。紅燒兔肉好不好？”

　　阿鐸搖搖頭：“娘，我不吃肉。”

　　謝歡顏驚訝：“為什麼不吃肉？長身體的時候，不吃肉怎麼能長高呢？”

　　“娘會不高興的。”阿鐸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道，“娘，我真的不想吃肉，真的不想。”

　　謝歡顏愣住了。

　　原來，阿鐸的親娘不喜歡他吃肉嗎？

　　這個娘，也太狠心了！

　　她自己吃素可以，可是不讓這麼小的孩子吃肉，實在說不過去。

　　“阿鐸，你吃肉會不舒服嗎？”她問。

　　“娘會不高興。”阿鐸又重複了一遍。

　　“娘讓你吃肉，”謝歡顏摟緊他的腰，“你多多吃肉，娘才高興。你看勁寶哥哥，隻比你大幾天，但是比你高好多呢！今晚和勁寶一起吃，娘看看你們誰吃肉吃得多。”

　　勁寶歡快地舉手：“我，我，我，我吃得多。”

　　阿鐸扭頭看了他一眼，惜字如金，卻眼神堅定：“我多。”

　　謝歡顏大笑，對阿鐸道：“你和勁寶玩，娘去做飯好不好？”

　　張氏偷笑，悄悄對歐陽氏道：“娘，您看嬌嬌這個娘多自然稱職；以後您也不用擔心她小孩子脾氣了，您看現在，她照顧家裏和孩子，哪樣做得不好？”

　　歐陽氏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心酸，覺得這是因為家裏拖累，才讓女兒這麼早懂事。

　　可是她都忘了，很多人在謝歡顏這個年紀都成親了。

　　這世上最疼愛孩子的，還是母親。

　　結果晚上吃飯的時候，勁寶和阿鐸兩個竟然真的較勁，兩個人吃得飯量讓幾個大人都害怕，強行搶下飯碗。

　　阿鐸看著吃吐的勁寶：“我贏了。”

　　謝歡顏哭笑不得，帶著他和勁寶在門口抓螢火蟲消食。

　　螢火蟲星星點點，仿佛無數星光，謝歡顏置身其中，忍不住伸手去觸碰——這樣的美景，後世進京之後就極少看到了。

　　京城車馬人聲喧囂，少有這樣的靜謐，也沒有這樣大片大片的螢火蟲。

　　沈牧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旁，看著你追我趕比拚捕捉螢火蟲的兩個孩子，淡淡道：“今日多謝你了。”

　　謝歡顏被他嚇了一大跳：“你這人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啊！”

　　“抱歉。”沈牧之惜字如金。

　　“也謝謝你的熊皮，我會幫你好好照顧阿鐸，視如己出那種。”謝歡顏信誓旦旦道。

　　“多謝。他能遇到你，是他的幸運。”

　　不是每個人，在無邊的黑暗中都能在找到寄托。

　　謝歡顏擺擺手，笑得眉眼彎彎，螢火蟲的微弱之光照亮了她臉上的笑容。

　　她說：“不用謝。我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呢！”

　　“你是說靈芝？”

　　“對。”謝歡顏笑眯眯地道，“我打算再去采一次，然後進城賣掉。手裏沒有銀子，我心裏慌張，我想多留些銀子在手邊。”

　　“需要我做什麼？”

　　“其他沒什麼，主要是護送我進城，再帶著銀子回來，可以嗎？”

　　“可以。”

　　謝歡顏以為自己做了完全安排，卻沒想到，這次出差錯的，不是這個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