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之已經自己學會了做簡單飯菜,她去的時候就是幫他改善夥食。
“今天中秋節,我從家裏給你帶了幾塊月餅。”謝歡顏道,“等過了節,我想再去采一次靈芝,你陪我去城裏賣,行嗎?”
沈牧之坐在熊皮上把玩著他的弓箭,沉悶地“嗯”了一聲。
謝歡顏對他那塊摸起來綿密又溫暖的厚實熊皮覬覦已久,那是沈牧之自己獵來的;要是她爹能有這麼一塊,是不是就不會因為冬天行軍打仗睡在雪地裏而落下老寒腿的毛病了?
謝常勝現在已經是百夫長,身先士卒,和手下人同進退,未來兩年,也是他帶著兩個兒子扶搖直上的關鍵時間。
隻是別人都隻能看到人前風光,卻不知道別人受了多少罪。
謝常勝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大哥二哥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們用命換來的一切,最好還陷家族於泥淖之中。
謝歡顏閉上眼睛,雙手在袖中握緊,暗暗發誓,這一世,再也不讓悲劇重演。
外麵忽然傳來敲鑼的響亮聲音,把謝歡顏嚇了一大跳。
“朝廷招宦官,要求身家清白,有意者找裏正報名!”
謝歡顏立刻看向沈牧之。
沈牧之臉色頓時黑了:“你臉皮真是比城牆還厚。”
謝歡顏反唇相譏:“我隻怕你走火入魔,非要自斷後路!”
她真的想不明白,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沈牧之竟然對自己那麼心狠手辣。
不說斷子絕孫,那是生生從身上剜肉啊!
想到這裏,她緩和了口氣,苦口婆心道:“沈牧之,不完整的人,我聽說下輩子都進不了輪回,你一定要慎重。”
沈牧之:“......你閉嘴做飯。”
這個女人腦子裏裝得是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詛咒他?
謝歡顏嘟囔道:“反正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非想不開,走那條路,我也沒辦法。”
沈牧之忍無可忍:“我沒想當太監!”
“你現在是沒想,保不齊你以後就不想。”
“你不想做飯就滾。”沈牧之快被她逼瘋了。
“做,我立刻就做。”
在銀子麵前,麵子算什麼?
八月十五這個團圓夜,因為又想起了父兄遠在邊關,雖然謝歡顏有意插科打諢,但是家裏氣氛還是很慘淡。
吃過飯,幾個女人各自回屋歇息。
謝歡顏翻來覆去睡不著,清冷的月光傾泄而入,秋蟲啾鳴,桂花飄香,前世今生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放映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剛要迷迷糊糊睡過去,忽然感覺到嘴被捂上,頓時一驚,眼睛睜開,絲毫睡意都沒有了。
借著月光,她認出了沈牧之的臉。
沈牧之壓低聲音道:“我放開你,你別喊。”
謝歡顏使勁點點頭。
不是她沒氣節,而是她快要憋死了!
“你幹嘛!”她剛得自由就惱怒地道。
“想請你幫個忙。”沈牧之道,“方便跟我去一趟我住的地方嗎?”
謝歡顏問:“什麼時候回來?”
沈牧之愣住了。
他原本以為要花費一番唇舌才能讓她跟自己走,沒想到她竟然全無戒心。
沈牧之垂下眼瞼,道:“我請你幫忙處理傷口,用多少時間我也不知道。”
“有人受傷了?”謝歡顏驚訝道,“誰?傷得嚴重嗎?”
沈牧之喉結動了動:“我兒子。”
謝歡顏一骨碌爬起來,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自己驚呼出聲。
“你有兒子了?怪不得你去做太監呢!”
沈牧之咬牙切齒:“......你為什麼那麼希望我挨一刀?”
謝歡顏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心裏忍不住想,眼前的沈牧之,還是前世那個小啞巴吧。
她重生以後,好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沈牧之,哪裏弄出來一個兒子啊!
謝歡顏躡手躡腳地跟著沈牧之出了門。
門栓從裏麵拴著,沈牧之先把她放出去,然後重新弄好門栓,自己從圍牆上跳了出去。
謝常勝臨走前特意加高的圍牆,對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謝歡顏跟著他到了鬼屋,借著黯淡的燈火,看到了床上躺著的孩子。
男孩應該五六歲了,長得十分俊俏,隻是現在因為受傷而高燒,燒得滿麵通紅,不省人事。
“傷在哪裏?”
“大腿根。”
這個受傷的位置很奇怪,謝歡顏來不及多問,用剪子剪開他的褲子,解開重重包紮,這才發現他左腿的大腿根被重重砍了一刀,傷口深可見骨。
謝歡顏看了傷勢心中就有數了,並沒有性命之憂。
她鬆了口氣後忍不住問:“沈牧之,你是不是喪心病狂,想送你兒子去做太監?”
他不去,要送兒子去,結果中途後悔,一定是這樣的!
謝歡顏義憤填膺地想。
沈牧之瞪了她一眼:“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給我收起來,趕緊治傷!”
既然能診出他體內的毒,那應該治得了外傷。
謝歡顏道:“我需要一些藥材,你能想辦法弄到嗎?”
“你說。”
謝歡顏報了長長的一串藥材名字,“記住了嗎?我再說兩遍。”
“我記住了,你說分量。”沈牧之道。
謝歡顏很懷疑,但是她還是說:“都多弄一些來,分量我來掌控就行。”
“那麻煩你幫忙照顧他,我這就去。”沈牧之說完這話,像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謝歡顏輕車熟路地燒了熱水替昏睡的孩子清洗傷口,翻箱倒櫃,撕了沈牧之的幹淨衣裳,重新替他包紮好傷口,然後又絞了涼毛巾替他覆在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她托腮看著燒得意識模糊,不時喊著“娘”的孩子。
這孩子長得極俊美,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高高的鼻梁,看得出日後會是令無數女子春心暗許的長相。
他和沈牧之還真的有點像,尤其是嘴巴這裏,難以描述的神韻,總之應該親兒子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