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畢竟一起生活過,沈牧之心思深沉,把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的本事,謝歡顏見識過多次。
所以她幾乎敢肯定,沈牧之沒說真話。
“與你無關。”沈牧之薄唇微動,吐出四個字,把謝歡顏一肚子的話都打回去了。
謝歡顏瞪了他一眼,“行,我狗拿耗子行了吧。”
她轉身氣呼呼地往外走。
沈牧之並沒有喊她。
然而當謝歡顏看到地上自己提來的青菜時,忽然想起她今日來是給沈牧之做飯,以換取以後他對自己的保護。
那,還走不走了?
不走意難平,尤其想到剛才她把自己當成女色狼的表情,這都能忍?
可是走了,以後還怎麼去賣靈芝?雖然肯定不會再去那家藥鋪,但是換一家能更好嗎?懷璧其罪,揣著大筆銀子就會引來禍事......
沈牧之看著她一條腿邁出門,另一條腿卻還在門裏,仿佛在做艱難的抉擇。
他略想一下就明白過來,冷笑道:“今日不用你做飯,明日再來。”
餓死你算了!
“這可是你說的!”謝歡顏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走之後,一個高大的身形閃進屋裏,單膝跪地道:“主子,屬下無能。”
沈牧之盯著烏黑的房梁,眼神冷峻,氣氛凝滯,地上的男人一動不敢動。
半晌後沈牧之道:“退下,沒有下次。”
男人道:“是。主子,您再服一粒藥吧!”
“不必。”
“可是您這樣......”
“別讓我說第二遍!”
“......是。”
等男人退下後,沈牧之臉上忽然露出強忍痛苦的煎熬之色。
他身重奇毒,等閑人根本無法診斷出來,發作的時候全身無力,五內俱焚。
他的下屬剛剛找來,隻能用藥來讓他暫時壓製毒性。
沒想到,竟然被那個看起來古靈精怪,其實透著一股傻氣的女子闖進來。
下屬沒攔她,大概也是因為她對自己沒有惡意,所以沈牧之這次也並沒有責罰他。
身體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浪一浪地襲來,沈牧之咬緊牙關,想著謝歡顏來分散注意力。
或許是想什麼來什麼,門口突然露出一張穠豔的臉,脆生生的聲音隨即響起。
“沈牧之,我們萬一買賣不成,仁義也在,你不能記仇的。”
剛才回去的路上,謝歡顏忽然覺得不對,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今天完全是意外。既然能合作,那也算盟友了。
沈牧之:“......”
謝歡顏的目光並沒有那麼快適應昏暗,所以並沒有看清他臉上的痛苦之色。
等她適應的時候,沈牧之已經扭過臉去背對著她,“你走,我要換衣服。”
謝歡顏撇撇嘴,這才離開。
回到家時,遠遠就看見家門口圍了不少人。
她心裏一驚,飛快地跑回去。
“你們有錢給這麼小的孩子買這麼貴的點心,卻從來不孝順我這個長輩。我幹脆在這裏撞死算了!”一個刻薄尖銳的聲音響起。
是唐氏。
謝歡顏撥開人群進去,就見唐氏躺在地上打著滾兒,身上沾滿了泥土,頭發淩亂也混不在意。
歐陽氏和張氏站在那裏都有些手足無措,勁寶手裏拿著吃了一半的點心,嚇得不敢動。
前世並沒有這樣的情景,原來竟是她給勁寶買的點心惹來了麻煩。
勁寶拿著點心出去給相熟的小夥伴分,被唐氏看見,這才有了撒潑要錢這一出。
謝歡顏冷笑著上前道:“這裏是歐陽家,你算哪門子的長輩?入贅等於出嫁,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你看哪個嶽母敢上女婿家這麼鬧?你非要冒充歐陽家去世的長輩,錢沒有,紙錢倒是可以給你燒點。”
歐陽氏忙拉著她:“嬌嬌,不能這麼說話!”
謝歡顏甩開她的手,指著被她突然爆發的戰鬥力驚得目瞪口呆,完全反應不過來的唐氏道:“為什麼不能?我爹十歲就被她攆出門,你們成親的時候她唯恐出錢,當著全村老小的麵說沒有親戚關係。
我們兄妹出生到現在,哪個穿過她一尺布,吃過她一口米?現在腆著臉來冒充長輩,好大的臉!”
“我孫女都欺負我,我不活了啊!”唐氏歇斯底裏地拍著地麵幹嚎。
“死,現在就去!撞牆撞樹,上吊跳河,你死了我給你燒紙。這輩子你想在我麵前拿大,就這一條路,死者為大!”
兩世為人,謝歡顏不肯再委屈一點。
和講理的人說話要以德服人,和潑婦爭論就要比她更狠。
“你也別想拿捏我。”謝歡顏繼續道,“歐陽家現在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而你嫡親的孫子,靠著從我娘這裏搜羅去的錢讀了書,準備考秀才了。你說你跑到別人家勒索銀子這件事情鬧開了,你怕還是我怕?”
唐氏就希望這個長孫爭氣,強壓著全家出銀子供養他讀書。
聽到謝歡顏的威脅,她頓時呆住了。
她已經習慣壓榨歐陽氏婆媳倆,沒想到今天卻在謝歡顏這裏翻了船。
“小丫頭片子,你別嚇唬人。”唐氏坐了起來。
“我娘身體不好,要是把我娘氣出個好歹來,你看我能不能去知府大人那裏告你們謝家!”謝歡顏居高臨下地看著唐氏道。
唐氏爬起來,“你,你給我等著!”
嘴上不服氣,身體卻很誠實,她灰溜溜地跑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謝歡顏淡定地吃著飯,不時給勁寶夾菜,假裝沒看見歐陽氏和張氏欲言又止的模樣。
最後,還是她吃完飯放下筷子先開口:“娘,大嫂,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名聲,嫁人,那到底是我祖母......我都懂。可是她欺負我們太久了,偏偏她還有那麼容易抓到的軟肋,為什麼不一勞永逸地解決?就她孫子那德性,這輩子也別想考上秀才,但是隻要她相信能,那就能一直用這件事情壓著她,不怕她翻天。”
歐陽氏道:“鬧成這樣太難看了......”
“娘,我隻相信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謝歡顏道,“我爹在的時候,她什麼時候敢來?對她那種人,沒有各退一步這種說法。隻要你退,她就會進!”
“嬌嬌,她是瓦罐,你是瓷瓶。”歐陽氏道,“況且你就要說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