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秀小心翼翼跟在蘇柒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在她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內。
蘇柒完全感覺到了,一直注視著她的那道目光,不過她完全不在意,按著記憶中的方向走著。
當她看到麵前半截矮牆裏麵雜草叢生,還有搖搖欲墜的三間土坯房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這種房子在她的記憶裏麵,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滅絕建築”。
“柒柒,你是不是又不記得了?這就是咱們家啊,快進去吧。”
馮秀溫柔著聲音,好像對她現在的反應,司空見慣了一樣。
蘇柒滿臉嫌棄,可是卻架不住馮秀那雙,想要把她融化了一樣的眼眸。
房子老,破,小。
屋裏的情況,甚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加糟糕。
土坯地麵,土坯牆麵,頭頂竟然是那種她叫不上名來的稻草一樣的東西。
木頭窗上糊的是紙,一張矮桌,兩個板凳,一口水缸,便是外屋的全部。
“柒柒,你聽話,去屋裏等著,媽給你煮雞蛋吃。”
“我不愛吃雞蛋。”
蘇柒直接敷衍一句,現在她根本沒辦法回神。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回屋吧。”
馮秀又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
她,今天似乎更不對勁了。
蘇柒進了裏屋,臉徹底“黑”了。
一條炕,一個木頭箱子,僅此而已。
如果非要在這裏找到什麼“亮點”,也就隻有牆上貼的那張,已經泛了黃的大頭娃娃年畫了。
渾身上下的力氣,仿佛都被抽離了,“癱”坐在了炕邊。
屁股咯的生疼。
難道這就是她以後要生活的地方嗎?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更沒有網絡,甚至連電視都沒有?
此時此刻,她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她要回去。
回到那個她可以呼風喚雨,為所欲為的世界!
......
馮秀端著水瓢進來,裏麵放著剛剛煮熟的雞蛋。
然後就看到蘇柒躺在炕上......睡著了。
剛才的事兒,她肯定是受到驚嚇了。
“柒柒,醒醒,吃雞蛋了......”
蘇柒的兩隻眼睛頓時就睜開了,失望至極。
睡了,也回不去。
所以她是注定要留在這裏,成為這個傻丫頭嗎?
“柒柒,來吃雞蛋。”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馮秀已經把剝好的雞蛋,遞到了她的嘴邊。
白白的雞蛋,冒著熱氣,應該還很燙手,可是她卻隻顧著讓她趕緊吃下。
蘇柒看著女人幹癟而布滿皺紋的臉頰,明明狼狽的不得了,但她的表情,眼神卻是她見過的最溫和,最慈祥的。
一股完全陌生的情緒,在她的心裏緩緩發酵。
這就是親情嗎?
上一世的她什麼都有了,更是什麼都經曆過了,卻唯獨從來都沒有過體會到親情。
作為一名殺手,作為殺手之王,親情,愛情,是最奢侈的,是會要命的,也是最不敢去觸碰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突然對自己的身份,覺得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
蘇柒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夜。
大院裏公雞的叫聲響起的那一瞬,她就睜開了眼睛。
身上的肌肉說不出的酸疼。
一個晚上她終於把所有的記憶,全部都整理完畢。
原來她並不是出生就傻的,至少小時候的記憶非常的完整。
她的童年似乎還很幸福,父親在一家化肥廠工作,母親在紡織廠。
家庭條件很好,住在工廠的大院。
後來似乎有一年發大水,父親去參加抗洪強險,然後就一去不回了。
剩下她們母女的日子,便開始捉襟見肘,後麵又發生了很多事情,以至於讓她媽在四年後也丟了工作。
之後她們母女兩人,便徹底開始了悲慘的生活......
至於她到底是怎麼傻的,卻是一點兒記憶都沒有的......
“柒柒,怎麼醒的這麼早?我去給你做飯。”
馮秀睜眼就看見她直愣愣的坐在旁邊,也趕忙起身。
她平常也是這個模樣的,睡醒了就會呆呆的好久。
......
“這是我?”
正在添柴做飯的馮秀,被院子裏蘇柒的一聲大喊,嚇了一跳,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柒柒,你怎麼了?”
蘇柒站在手盆前麵,眼珠子瞪的老大,完全一副驚悚的表情。
幹枯的短發,蠟黃的臉色,瘦到皮包骨的臉上,好像隻剩下一雙大大的眼睛。
以前的她,叱吒風雲,無數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心情願為她而死,可是現在......
“柒柒,你看看媽,沒事的,別害怕。”
馮秀以為她是又犯病了,顫抖著聲音,把她抱進懷裏。
“這麼醜的一張臉,我要怎麼出去見人啊。”
這一次蘇柒是真的要“哭”了。
......
“柒柒,你自己去上學可以嗎?路還記得吧?”
馮秀一臉的擔憂,早飯她也沒吃,嘴裏一直嘟嘟囔囔的,她是真的不放心她。可是偏偏她還要去工地上做工,實在沒時間送她去學校了。
“行。”
蘇柒回答的簡短意賅。
看著馮秀單薄的背影,破舊的衣衫,她的目光閃爍。
第一次對錢有了渴望......
......
蘇柒站在學校門口。
她所就讀的學校是縣城裏的唯一一座高中,學校很普通,但是在這個年代,能夠上高中的,可是整個縣城裏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當然除了她之外。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她不是正常程序考試進來的,而是“空降”來的。
所以從她來的第一天開始,對她的議論,也從來都沒有停下來過。
有人說,她是花錢走了後門。也有人說,她家裏是社會人。更有甚者,說她是學校校長的私生女。
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去,她又傻,又窮,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所有學生對她的鄙視和欺負。
這裏沒有一個人待見她,甚至以學校有她這樣一個傻子為恥。
但是今天,所有看到她的學生,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她的身子不在佝僂,腳步也不在畏畏縮縮,脊梁挺的直直的,雙手抄在褲袋裏,迎著清晨的陽光,猶如一位漫步的王者,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