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鹿把灶裏熊熊燃燒的柴火壘好,正想問問吳西語需不需要他幫忙,誰知這一抬頭,竟瞧見她把米缸傾斜過來的動作。那架勢,分明是打算把剩下的所有糧食都拿出來煮了!
“嫂子!你這是做什麼?”
莫成鹿是真被她這個舉動給嚇著了,急急忙忙地從灶前衝出來,看樣子是下意識地要去攔住她的動作。
然而等他衝到麵前了,卻又無從下手,生怕把來之不易的糧食弄灑到地上去。
他的雙眼緊緊盯著已經盛到木盆裏的米,嘴上卻是試圖好言好語地勸說:“嫂子,要不你還是去歇著吧,我來做飯就好了。”
家裏糧食就剩這麼點兒了,他可不能讓她亂來。
吳西語看他這麼緊張的模樣,自然知道他是在想些什麼。
她歎了口氣,但卻並沒有順著他的話回屋裏去,隻道:“你們都還在長身體的年紀,不吃飽飯可怎麼行。再說了,二弟還生著重病呢,若是連肚子都填不飽,病情怎麼可能會好起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裝了米的木盆端到灶台上去,又用另一半用來舀水的葫蘆瓢舀了小半盆清水來淘米,儼然是沒打算聽他的勸阻。
“可是......”
莫成鹿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吳西語一下打斷了:“這事兒你別管,去看著二弟的藥,等著吃飯就行。等臣理回來了我會跟他說的。”
她這話說得隨意,卻顯然是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
莫成鹿念著她是自己大哥好不容易帶回來的媳婦兒,不好忤逆她,隻能皺著眉頭回到灶前蹲著,不放心的目光一直悄然跟著她的身影走。
這個年代食材簡陋,沒現代那麼多花樣可做。好在吳西語平日都是一個人住,除了畫畫最愛的就是研究美食,再怎麼簡陋單調的食材到了她的手中,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
莫成鹿原本還在糾結那鍋被她全都煮下去的大米,這會兒倒是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桌香噴噴的菜肴吸引去了。
明明隻是平日裏常吃的野菜,頂多加了條大哥昨日從河裏叉上來的鯽魚,那香味兒愣是和往日吃的飯菜都不太一樣。
原本平時就不能吃飽,這會兒被這誘人的香味所吸引,莫成鹿沒忍住咽了口唾沫。
吳西語恰好瞥到了他的小動作,忍著笑意沒有拆穿,不過還是說道:“等你大哥回來咱們就開飯。對了,二弟的藥應該熬好了吧?我給他端過去,正好也去看看他。”
說起來,她都已經在這兒住了這麼些天了,對於這位莫家二郎的所有了解就隻停留在“重病纏身”這個詞上。如今同住一個屋簷下,說不好奇那都是假的。她這次過去送藥,正好可以親眼見見他。
莫成鹿大概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主動提出要去見他那個病重的二哥,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吳西語見他沒反應,不由有些疑惑:“怎麼了,是他的病情不方便見人嗎?”
“不是不是!我先把藥倒出來吧!”
莫成鹿生怕她誤會自家二哥的病情,確認她是真的要去探望之後,趕緊把熬好的藥汁倒到了碗裏。那殷勤的模樣,簡直像是生怕吳西語反悔一樣。
後者在一旁看得有些哭笑不得,接過藥汁後,便徑直去了莫二郎所住的那間屋子。
莫成鹿在自家人麵前一向藏不住話,哪怕莫瑾年病得下不了床,也早在幾天前就知道自家大哥又帶了個媳婦兒回來,而且這次應當能穩定下來了。隻是他沒想到的是,那位新嫂子,居然會主動到他這間屋子裏來。
“你別動,躺好就是。”
看著麵前掙紮著要坐起來給她見禮的莫瑾年,吳西語也有些驚訝,一邊出聲阻止了他的動作,一邊悄然將人打量了一番。
都說這莫家二郎病得一塌糊塗,她原本都能想象出這人病入膏肓氣若遊絲的模樣了,沒想到前者隻是比尋常人更加瘦弱、加之營養不良看起來麵色十分不好罷了。
最重要的是,他都病成這樣了,卻還記得這些該有的禮節,足以看出此人品行不錯。
隻可惜莫瑾年病了這麼久,這窮鄉僻壤地也找不出什麼好大夫來,以至於他喝了這麼久的藥,說話之時還是會忍不住不停地咳嗽。
“大嫂怎麼過來了?聽三弟說,你前幾日也染了風寒大病一場,如今身子隻怕還沒好利索吧。你快些出去,莫要讓我這身病氣過給你。”
他是在為吳西語著想,隻是他每說一句話,就咳得像是心肺都要咳出來一樣,後者光是聽著都覺得揪心不已。
既然他叫自己一聲大嫂,吳西語就真拿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來。
見他沒力氣不能自己喝藥,她便拿碗裏的勺子攪了攪,舀了一勺藥汁送到他麵前:“我都好得差不多了,病氣哪有那麼容易過給我?來,快把藥趁熱喝了,快些好起來?”
為了讓莫瑾年寬心,她故意用了一種略顯輕快的語氣。而前者隻是重病,心到底還細著,此時一聽她的話,哪裏還會不明白她的用意?
藥都遞到眼前了,他自然不會裝模作樣地繼續推辭。
喝藥之前,他還不忘向吳西語點點頭:“那就多謝大嫂了。”
他說完,將那勺子裏的藥汁一口吞下,沒有絲毫停留。
吳西語在一旁看得咂舌,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做到麵不改色喝下那看著就很苦的藥汁的。
她一勺一勺地給莫瑾年喂著藥,一邊說道:“說起來,我已經在這兒住了好幾天了,原本應當早早就過來看你的,沒想到不小心耽擱下了。”
她的本意是莫瑾年好歹也算這房屋的主人之一,她如今暫住,是肯定要來見一見人的。然而後者也不知是誤會了她的意思,還是分明聽懂了卻意有所指。
又是咳嗽兩聲之後,這才用那半死不活的語氣說道:“大嫂多慮了,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什麼時候來見都是一樣的。”
吳西語無心同一個病人爭論,更何況她如今的確是掛著他大嫂的身份住在這裏,便隨口應了一聲,說起其他的事情了。
想著莫瑾年大約已經許久沒有出去了,看起來年紀又不怎麼大,她便特意挑了故事說與他聽。
隨著她講的故事越來越多,他的眼睛則是越來越亮,直到後麵,整個人都有些激動了起來,仿佛通過她的言語,看到了外麵怎樣的一個精彩世界。
“後來呢......大嫂......後來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