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煢煢孑立

　　山路顛簸，莫凡從長途客車上醒來，悶熱的車廂裏傳來一股臭腳丫子的味道，他看遍四周也沒找到臭味的源頭。

　　破舊的長途客車劇烈晃動著，似乎隨時都會散架，平日裏從不暈車的他開始有些犯惡心了。

　　莫凡深吸一口氣，心情沉重的看向窗外，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外麵已經能看到餓狼山了，他的家就在餓狼山腳下的裕山村。

　　今天他準備去一家公司麵試，早上剛洗完頭發，就接到了村裏的電話。

　　電話裏村長告訴莫凡，他爺爺快不行了，讓莫凡趕緊回家見最後一麵。

　　莫凡嚇得連頭發都來不及吹幹，就坐上最快的客車往回趕。

　　莫凡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爺爺便是莫凡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

　　莫老爺子是村裏的老木匠，自詡是墨家傳人，村裏家家戶戶用的家具都是他打的，質量最好也最便宜。

　　莫凡的印象中，爺爺的身體一直都很硬朗，過年的時候還和莫凡一起放鞭炮來著，可這才半年多，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想到這，莫凡的眼眶裏又泛起了淚花。

　　“爺爺要是走了，就剩我一個人了......”莫凡的腦海裏不停的回旋著這句話，每回旋一遍，他心中的恐懼就越盛幾分。

　　“裕山村到了！裕山村哩準備下車了哈。”司機的大嗓門吵醒了所有睡覺的乘客，大家睜開眼看了看，然後又帶著裕山村是哪裏的疑惑再次睡了過去。

　　破舊的長途客車停在村口，莫凡急匆匆的跳下車向村裏跑去。

　　路上莫凡還遇到了村裏的兩位大嬸，他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跑了去。

　　離家越近莫凡的心情就越焦急，拐過那個熟悉的彎，莫凡就看見自己家的大門敞開著，院子裏有人在走動，看上去家裏來了不少人。

　　莫凡剛衝進院子，就有眼尖的人喊道：“莫娃子回來了！你爺爺在裏屋，快去！”

　　莫凡愣了一下，然後衝那人點點頭，就朝裏屋跑去，同時他的眼淚就抑製不住的湧了出來。

　　裏屋，莫老爺子氣息虛弱的躺在床上，那杆抽了多年的老旱煙還被他拿在手裏，村長在給莫老爺子壓被角。

　　莫凡一進屋看見躺在床上的爺爺，他就撲通一下跪在了床前，這一刻莫凡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失聲痛哭了起來。

　　莫老爺子在聽到莫凡的哭聲後來了些精神，他看著跪在床前大哭的孫子，臉上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

　　“回來啦？”莫老爺子摸著莫凡的腦袋。

　　“嗯，回來了。”莫凡抹了一把眼淚看向爺爺。

　　這個時候村長不好打攪這對爺孫最後的相聚時刻，他悄悄的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莫老爺子見村長離開後，翻身從床下拿出一個黑匣子塞到莫凡手裏。

　　莫凡含著眼淚驚訝的看著爺爺，問道：“爺爺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

　　莫老爺子撫摸著莫凡的臉頰說道：“爺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給你的，唯獨這個墨家秘書你以後要好好學習。”

　　莫凡有些聽不懂爺爺說的話，但是他依舊拚命點頭。

　　莫老爺子給莫凡擦了擦眼淚，說了一句可憐的孩子，囑咐著他要照顧好自己，然後另一隻手緩緩的把旱煙送到嘴邊，可是還沒抽上半口，莫老爺子就沒了進氣，眼睛也緩緩的閉上了。

　　莫凡小心翼翼地的看著爺爺，直到爺爺的手從莫凡臉上滑下，莫凡才跟回了魂一樣，抱著黑匣子撲到爺爺身上哭天搶地的哀嚎起來。

　　......

　　三聲炮響，震耳欲聾，餘聲回響在餓狼山中。

　　整個裕山村都聽到了報喪炮，鄉親們紛紛趕來，大家都可憐莫凡這孩子家裏沒有親戚，鄉親們幫忙布置了靈堂，置辦了喪葬用品。

　　這一夜莫凡哭幹了眼淚，幾次都哭得昏厥過去，幸虧有幫忙守夜的人照顧。

　　第二天鞭炮作響，哀樂在裕山村上空盤旋。

　　啪的一聲，披麻戴孝的莫凡把瓦盆摔得粉碎，十幾個壯漢抬著莫老爺子用生前最後的時間給自己打的棺材下了墳。

　　莫凡跪在墳前泣不成聲，旁人看的心裏不是滋味，幾次想把莫凡拉起來但都沒能拉動。

　　晚上丟了魂的莫凡坐在搖椅上，抱著爺爺留下了的黑匣子發愣。

　　“整個家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失去親人的悲痛與恐懼再次襲來，莫凡的眼中又泛起了淚花，他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飯了，卻沒有絲毫餓的感覺。

　　“小凡，吃點飯吧。”

　　突然莫凡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莫凡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激靈。

　　家裏進來人了，他都沒聽見。

　　定神一看，是蘇蔓雲，手裏端著一碗香椿麵。

　　蘇蔓雲就住在隔壁，二十五歲，比莫凡大兩歲，沒生過孩子的她身材依舊曼妙，跟個模特似的。

　　莫凡趕緊收好黑匣子，站起身來叫了蘇蔓雲一聲，“嫂子。”

　　蘇蔓雲看著莫凡憔悴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說道：“還是叫姐吧，你趙哥也走了三年了。”

　　莫凡忽然想到蘇蔓雲的丈夫三年前去世的時候，他在上大學沒願意回來。但是爺爺去世，蘇蔓雲忙前忙後的幫了莫凡不少忙，一時間莫凡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一天沒吃東西了吧。”蘇蔓雲觀察的很細，把手中的麵端到莫凡麵前，說：“吃點吧，別餓壞了身子，不然莫爺爺會心疼你的。”

　　蘇蔓雲這麼一說，莫凡的鼻子瞬間一酸，淚水止不住的湧了出來，莫凡接過香椿麵，說了聲謝謝，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蘇蔓雲看著莫凡有些心疼，忍不住問道：“你以後一個人可咋過啊？想好以後的路了嗎？是回市裏上班？還是留在村裏？”

　　莫凡頓了一下，說：“我沒本事，在市裏還沒找到工作。”

　　蘇蔓雲看著莫凡提議道：“那不如就留在村裏吧，學門手藝，姐認識幾個人，給你介紹個好工作。”

　　莫凡想起了爺爺給自己留下的黑匣子，還有臨終前的那番話，沉吟道：“我想跟我爺爺一樣，當個木匠。”

　　“行呀，當木匠好，打家具一個月能賺好幾千呢。”

　　蘇蔓雲撩了撩頭發，看著莫凡的眼睛，“你能留下，姐也算有個伴了。”

　　風一吹，莫凡聞到了她身上好聞的味道。